第一章 昆吾少年

    李家村往南十里,有一处高约百丈的悬崖石壁,居中梯列九个大小不等的天然石池,奇险妙绝,名为九龙池。
    池水源于山涧泉水,甘甜清冽,清澈见底,终年长流不息。
    九龙池往东不远处崖壁之下有一处数丈深的天然石坑。
    石坑周边,巨树萦绕,池水飞流直下,即便土生土长的李家村人,也少有人知晓此地存在。
    石坑底部,山石遍布,奇形怪状。唯独一处黑色巨石,历经岁月磨砺和风雨剥蚀,圆润平滑,显得格格不入。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仰卧在石坑底部黑色巨石。
    少年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在夕阳余晖照耀下熠熠生辉,有棱有角的脸庞英俊异常,逼人的灵气充斥在眉宇之间。
    这一刻,少年双目微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想着心事。
    这少年名为李牧天,李家旁系子弟,每日都会来这处隐蔽的石坑修炼。
    每次修炼,他都不遗余力,将自己练得伤痕累累。
    因为他要成为强者。
    李牧天之所以有想成为强者的执念,与他儿时过往密不可分。
    李家是当世九大修真世家之一,但实力位于最末,修炼资源匮乏。
    家族只能将为数不多的修炼资源优先给嫡系子弟。
    李牧天并不在其列。
    年幼时,他非但得不到家族修炼资源的扶持,甚至还被个别嫡系子弟欺辱。
    起初还有父母作为依仗,他们也不敢欺人太甚。
    然而六岁那年,却发生了一件改变李牧天命运的大事。
    父亲李浩然失踪!
    李牧天和母亲千小舞痛不欲生,少年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
    彼时,千小舞整日以泪洗面,还时不时盯着李浩然送她的发簪,神情复杂,一语不发。
    不知何故,李浩然失踪之后的第二日,千小舞大闹李家,一怒之下打伤了多名李家嫡系子弟,甚至和家族长老大打出手。
    眼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李家家主李天涯及时出现,这场闹剧才得以平息。
    此事过后,千小舞最终还是决定去寻找李浩然。
    李牧天的记忆中,母亲临走前,将他抱在怀中,泣不成声“牧天,我要去寻你父亲,或许我和你父亲一样,有去无回!”
    “但牧天长大了,娘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
    “此外牧天要记住,你资质平凡,因此娘不希望你成为修真者,只是希望你成为一名学者。长大了便找个贤惠的妻子生儿育女,平安度过这一生,我和你父亲便无憾了,切记!”
    这便是李牧天记忆中,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话语。
    那之后,李牧天未曾见过父母。
    随着李牧天逐渐长大,他无时无刻都想知道父母为什么一去不回,到底是生是死。
    然而李牧天几乎问遍了李家村所有的人,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族中老者说此事是家族机密,只有家族长老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令李牧天绝望的是长老们仿佛达成默契,对于此事只字不提。
    李牧天年少,身微言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此事暂且埋在心底。
    起初他遵从母亲的意愿,不修炼,也不参与家族的任何事情。
    八岁开始,他便独自一人去大山深处采药,将灵药卖钱之后,一部分钱日常开销,剩下的用作学费,去城区最好的学校读书。
    然而好景不长,该来的总会来。
    随着他慢慢长大,李牧天接二连三遭受李家嫡系子弟的欺负。
    他翻山越岭,历尽千辛万苦寻到的灵药,屡次被李易虎为首的嫡系子弟霸道地抢走。
    “欺负你又怎样,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废物!”
    李易虎恶毒的言语以及蛮横的行为,让李牧天明白了强者为尊的道理。
    不想被人欺负,想要那些恶人尊重甚至害怕自己,除非自身实力比他们强。
    于是李牧天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修真炼道之路。
    他不甘心再被那些面目可憎的家伙欺负。
    更何况想知道父母到底去哪了、是生是死,都需要强大的实力……
    “爹娘,你们到底去哪了?”
    想到这里,少年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整个世界突然间变暗了!
    李牧天眼圈微红,泪珠在眼中滚动,刹那间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滴落……
    半响之后,李牧天逐渐收回心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用坚实有力的胳膊拭去眼中的泪珠。
    下一刻,少年一跃而起,脚下踩着尖锐的山石,身形随风而动,双拳夹杂着嗤嗤的破空声缓缓挥出。
    “轰”的一声,拳速看似缓慢,但却沉重无比地击中了不远处的巨石。
    咔嚓!
    巨石瞬间遍布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碎裂开来!
    轰!轰!
    拳出如风,每一拳少年都倾尽全力,每一拳都结结实实打中巨石。
    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
    眨眼间,李牧天的手骨便被鲜血染红。
    少年一声不吭,牙关紧咬,这一刻,所有伤痛都化成了前进的力量,每一拳打出都彷如撕裂了空气,发生了音爆,“轰轰”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这样一拳接着一拳,周而复始,额头上汗水如雨滴落。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牧天的黑色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虽仍是拳出如风,但他的胳膊早已经麻木,疼痛的感觉亦越来越深刻。
    即便如此,少年的眼神依然坚定,他明白修炼一途只有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才有成为强者的可能。
    成为强者,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牧天这一刻练习的李家拳,只不过是李家入门的基础功法。
    然而李牧天不但加入了许多诡异的身法变化,甚至出拳的角度也极为刁钻。
    这是李牧天日积月累练习心有所悟的成果。
    即便是基本功法,加上一些特殊的身法变化,其威力也会加倍增长。
    李牧天反复练习着李家拳,逐渐进入了修炼的感悟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李牧天忽的收拳,停住了身形,只见他神情紧张,四下张望。
    这一刻,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暗中偷窥,这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李牧天如坠冰窟,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刹那间涌上心头。
    “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李牧天目光凝视着石坑顶部的灌木丛大声喝道。
    十年间,他每日都会来此地修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刻在脑海中,即便多了一只蚊蝇也躲不过他的神识。
    他目光所及的灌木丛诡异莫名,他可以断定有人躲在那里。
    “咦!”暗中的人似乎未料到李牧天竟然能发现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疑之声。
    声音传来的同一时间。
    两个黑衣人如离弦之箭从灌木丛跃出,几个闪动,便在李牧天身前数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身形。
    “你竟然能发现我们?你是李家人?”一个满脸皱纹的鹰眼老者神情古怪地望向李牧天。
    鹰眼老者实力不凡,只是扫了一眼,便看穿了李牧天的修为。
    真元境巅峰。
    老者眉头微皱,心中惊诧莫名,按理说眼前少年的修为,不可能发现自己二人行踪。
    自己所在家族最擅长的便是隐匿偷袭的手段。
    即便同级别的修真者想要发觉自己的行踪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眼前少年不过是一个真元境的后生晚辈。
    李牧天闻言一怔,双手抱拳“晚辈李牧天,正是李家子弟!我能发现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鹰眼老者面色阴沉,深邃的双眸扫视着李牧天,一语不发。
    下一刻,老者一声冷笑,冲其身边那个脸上有一道血红刀疤的大汉说道
    “既然这小子是李家人,还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那就是他自寻死路,你送他上路吧!”
    疤面大汉打量了李牧天一眼,嘴角上扬,轻蔑地一笑“六叔放心,十招之内,取他性命!”
    鹰眼老者苍老的脸颊浮现愠怒之色,大喝道“休要大意,我们另有他事,速战速决!”
    二人的对话传入李牧天耳中,如遭雷劈,震得他险些站不稳。
    李牧天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未曾想这二人只问了一个问题,就动了杀机,简直是莫名其妙。
    放眼望去,那疤面大汉比自己强上许多,鹰眼老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老者身上所散发的气息甚至和家族中的长老也相差无几。
    此情此景,他们二人动了杀机,如果和他们硬拼绝对是有死无生。
    唯一的生机便是想办法逃进昆吾山的密林中,仗着地形之利,或许也能与之周旋一二。
    李牧天望向四周,转瞬间他就直摇头……
    身处石坑底部,想在鹰眼老者的锁定下逃进密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实力相差甚远,打自然打不过,逃也逃不了!
    即便呼救,在不远处轰然落下的池水声音掩盖下,声音也传不出多远的。
    况且此地距离李家村还有着十余里的距离。
    李牧天想不出任何对策,冰凉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不断袭来,他握紧双拳,眉头紧皱……
    他不甘心,身为人子,尚且不知道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是否是被奸人所害都一无所知。
    难道真的要这般稀里糊涂地葬身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