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咚”
    一滴不知何处产生的水滴轻轻地掉在了一片清水当中荡起层层细微的涟漪。
    这是一个古怪的地方,空间里尽是五彩相交地气息,清水无根无源就被固定在一个四五丈直径的巨大圆形石坑当中,石坑古朴无奇平地而起高出地面三尺有余,水面之上三尺泛着浓郁虹光。
    “咦?没想到。”
    一声诧异打破了平静,紧接着又是两道声音在石坑其他两个方向传来。
    “嗯,有根刺。”
    “天道无情,拔了便是!”
    三个声音除了第一个声音稍稍露出点诧异情绪,其他两个声音皆是无波无澜,毫无情绪。
    “那便拔了。”紧接着第一个发出声音之人开口说道。
    五彩气息将开口之人整个身形都笼罩其内,模糊不清,似真似幻。若是能透过那五彩相交的气息仔细观察便发现此人奇异之处,此人盘坐于石坑正东方位离那石坑一丈有余,水面上的虹光传出一道凝实般的金光似丝绸一般将此人连接在一起。同时此人呼吸吐纳之间,口鼻之中吐出道道星辰匹练,两手之间日月轮转,小小的太阳与月亮就如同两粒明珠泛出道道日精月华。
    “既如此,那便去吧。”又是一道声音在石坑正西方向传来,同样的那波清水虹光也发出一道金光将此人连在一起,声音的主人右手一抬一道似发丝般的金光在那巨大金光中分离出来,在其右手指尖飘飘摇摇,再接着这丝金光慢慢离开他的手指飘向了那波清水……
    “呼”
    古老的崖洞之内装饰极为简单,一张石桌,一本古卷,桌前一位道人,道人盘坐于桌前,双目微闭,藏青道袍落满了灰尘。天空中飘飘渺渺传来一道声音似真似幻,与此同时一缕如发丝般的金光来到了道人身前。道人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眼站起身形踱步来到洞外,言出法随几句喃喃之音在其口中发出,再接着右手在道袍上捏起一撮灰尘向着天空一扔转身离去……
    “啪!”
    夜空中传来阵阵炸响,紧接着七彩光芒将整个夜空照亮。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绚烂的烟花将栖凤城的星空变得更加璀璨,  猜灯谜,赏花灯,看烟花,整个栖凤城都沉浸在一片欢乐幸福的氛围当中。
    “哥,哥!”
    “哥!快看!是糖人!”拥拥嚷嚷的同福大街人声鼎沸,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满脸喜悦的冲着身旁一对男女叫喊,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摊主手中那晶莹泛黄的糖人直流口水。
    年轻男子身子挺拔剑眉星目,言谈举止极有涵养,与其相伴的年轻女子婉约大方,只是身材略显臃肿明显已怀有身孕。
    青年男子一脸宠溺的看了小女孩一眼,轻声说道“看你猴急的,哪还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小妹喜欢,你就不要说教了。”不等青年男子接着往下说,身边陪同的女子婉约一笑,柔柔的瞪了青年男子一眼。
    青年男子不再多言,拿出银钱交到了摊主的手中,而身旁女子则上前帮着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糖人,拿出一块锦帕裹在竹签之上这才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糖人欢喜雀跃,一身鹅黄锦裳随着身形飘荡,腰间玉牌上下跳动,腕上金玲叮叮作响,小女孩儿伸出小舌头在糖人上狠狠舔了一口露出极为满足的神色,这才说道“谢谢嫂嫂,还是嫂嫂疼人,哼!才不像我哥,整天就知道说教我!”说着小女孩还冲青年男子作了个鬼脸,似乎忘了是男子掏钱为她买的糖人。
    青年男子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小丫头总是这么调皮,将来长大了看谁敢娶你。”
    小女孩对于男子的调笑满不在乎,反而开口说道“哼!不娶就不娶!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看着小女孩趾高气扬的样子,年轻男子终究还是妥协,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身旁女子埋怨道“你看,小妹都快让你惯坏了。”紧接着将女子的手轻轻握在了手里,缓缓又说道“初春夜寒,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女子看向男子的眼神中满是幸福神色,轻微摇头说道“这点寒气无碍,南先生来信,上元佳节在城隍庙相会,你若不去便是失了信用,再说整日里听你将南先生挂在嘴边,即是挚友怎能失信。”
    年轻男子轻叹口气说道“最后一次在书院见面,子苼说万卷书已经读过,但是他心中疑惑依旧,所以他要游历天下。就连去年你我大婚他都没有来得及赶过来,只是寄来一封书信,说是会在今年的上元佳节看望你我。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他此时又身在何地。”
    “哈哈哈!”
    顿了一下,年轻男子似是回忆起什么爽朗一笑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他那股子书生气改了没有。”
    说完青年男子抬眼看向远方。
    女子挽过男子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倒真羡慕你们,既如此我就更得见见这位让你念念不忘的好友知己了。”说罢挽起男子手臂三人缓步向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小女孩则紧紧跟在二人身后欢快的吃着手中的糖人,双眼之中满是幸福。
    初春的夜,寒风还有点刺骨,只是这点寒意却驱不散人们的热情,整座栖凤城的人们全都沉浸在这上元节的热闹喧嚣当中……
    城隍庙前,喧嚣无比,人声鼎沸。三人看着眼前热闹的街道都是相视一笑。就在三人沉浸在这一片幸福的喧嚣中时,街道尽头拥挤的人群中走来一位不速之客,此人身上仿佛天生带有一丝寒意,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开,城隍庙前的人越来越少,当他来到三人身前,整个大街的百姓已经散的一干二净。一身皂色黑衣,手中提着一把青钢长剑,身形下可是姓余?”
    年轻男子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倒不是年轻男子怕了眼前之人,他环顾四周看着街道尽头仍旧熙熙攘攘的百姓眉头皱的更深。
    “嗤”
    一声轻微的嗤笑在对面人嘴里发出,接着那人打量了男子一眼说道“年纪轻轻武学修为却是不浅,似你这般人物居然会在意这些蝼蚁的生死,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说着那人顿了一下似是惋惜又说道“老祖法旨你们余家已经多存在了三千年了,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说着这人又满不在乎的朝着街道两头的人群扫视了一眼,似是感到无趣嗤笑一声摇摇头接着说道“你们余家,得罪天道,遭天罚,天生身体残缺无玉府,心窍不通长生湖,修不得长生道。似你们这般罪人就算将武学一途修炼到极致又能怎么样?终究不过是在这天道之下苟延残喘罢了,在我看来你们余家的这些孽障连那些蝼蚁都不如。而你这个连蝼蚁都不如的罪人居然还在担心那些蝼蚁的安危,好笑,哈哈哈,真是好笑!”说着这人自顾自及其夸张的大笑起来。
    年轻男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想了想认真的看着眼前人说道“你可知余字何解?”
    “哦?”那人斜眼看着年轻人,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年轻男子认真的说道”余字,人在上,天在下,若有不公!剑立当中!所以你说的那个天,在我余家儿郎的眼中……”
    顿了一下,年轻男子语气郑重。
    “不过尔尔!”
    那人嗤笑一声对年轻人的话毫不在意,抬头看看天空,很随意的说道“嗯,不错,你们余家的这些孽障果然还是不知悔改,当诛!”
    年轻男子似是感应到什么也抬头向着天空望去,这一看之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原来在那无尽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颗巨石,巨石之大宛若星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飞速下坠直直的向着栖凤城砸来。
    “轰!”
    一声惊天巨响在栖凤城内传出。
    伴随这道惊雷炸响传出的同时,一道身影利箭般直直的向着天空射去随后停在半空中哈哈大笑“哈哈哈,说得好!人在上,天在下,你们所谓的那个天道在我余家看来那还真就是个屁!”
    接着那道身影定在半空抬眼向着天空看了一眼,缓缓说道“好大的手笔!”
    说着那道身影举起右手化掌为拳,抬拳便捶。这一拳拳意滔天,气势如虹,无尽气浪滚滚而上,整个空间为之一滞,莫名的咔咔声如滚滚惊雷从四周传来,一股搬山巨力向着天空涌去,但是巨石带来的压迫感却也更加的强烈,城内的普通百姓也早已统统昏死过去。
    栖凤城内
    那男子抬眼看了天空一眼,扭头又看看眼前的三人,右手一抖手中三尺青锋寒光耀耀,身后突然冒出上百修为高深的炼气士……
    良久,栖凤城外,一个怀有身孕的重伤女子咳血不止,一柄飞剑环绕在她的四周,女子看着身后的栖凤城眼中满是绝望,仇恨的目光似是穿透整个夜空,空中的巨石还在往下坠落,余家的几位老祖凭着自身武学修为不断地轰击着空中的巨石,只是巨石下落速度依旧不减,城中的战斗还在继续,巨石下坠的轰鸣声,城内众人的厮杀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城内各种飞剑法器快速穿梭,余家的子弟没有一个人肯退缩,哪怕明知是死也要厮杀到最后一刻。
    女子眼中一阵恍惚,她想回去,她想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她知道回去了必死无疑,但是她想哪怕是死也应该是死在一起的。可是当她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拼死将自己送出栖凤城,并告诉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将两人的孩子抚养成人。最终,她还是犹豫了,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她只需要听他的话就行了。来不及多想,现在的她深受重伤,而且她也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眼中露出一股决绝之意,银牙一咬飞剑心意相通之下带着女子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栖凤城内城隍庙前。
    小女孩跪坐在地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为自己挡下那必死一剑的男人,钢剑无奇却洞穿了年轻男子的心脏带走了男子所有生机,殷红的鲜血将女孩的衣服浸透……
    另一边,一人单膝跪在皂衣男子身后低声叙述,皂衣男子站的笔直,看着夜空。听完手下人的汇报缓缓说道“老祖法旨斩草除根,她既怀有余家骨肉便是罪该万死。”
    “可是……”手下人内心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皂衣男子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语气中明显有丝不悦,说道“苏家若敢出头老祖岂会袖手旁观,虽是炼气士但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能折腾起什么大浪,她现在身受重伤为了腹中胎儿定会前往苏家,告诉手下人速速前去拦截,斩草除根!”
    栖凤城外三十里,落凤坡,一个落魄书生正匆忙赶路,不知为何书生心头大骇,抬眼望去,眼中瞬间充满骇然之色,紧接着就在那么一刹那之间,书生心头一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恐惧之事……
    书生姓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书院的夫子和学生都只知道他叫子苼。书生在书院有一位挚友,挚友的名字叫余隐修。书生在学院读了万卷书,可是他总觉得有好多事情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更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样子,于是他决定游历世间,体验人间疾苦,看看人间百态。一路前行,在此期间他得知自己的挚友已经成婚,而他却不能及时赶到,心中懊恼,在那简陋的茅草屋中写下一封书信告知好友他会在上元佳节来探望他,探望这位曾经最好的朋友。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应到了,名叫子苼的书生在那一瞬间很绝望,如果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那位挚友,想必就算不认识这个世界又如何,可是现在一切为时已晚,他的那位挚友已经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
    书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那位挚友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为什么栖凤城上空的那颗巨石还在往下落,为什么城内的杀戮还没有停止,栖凤城内近十数万平民百姓是否已经殃及鱼池,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哈”
    书生放声癫狂大笑,只是笑着笑着脸上的神色却比哭还要难看。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人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天理!这是不对的!”
    书生此时的神志已经有些混乱,口中喃喃。
    与此同时谁也没有发现栖凤城上空的巨石之上,那更高的夜空中,那超越星辰漆黑如墨的穹顶如同平静的湖面起了一层细微的涟漪,紧接着涟漪的正中央莫名出现一道细微如发的五彩虹光,那道虹光似是想要挣脱什么束缚一般不停的剧烈扭动宛若细小的彩蛇,而就在这时天空上凭空出现一道金雷向着那道虹光劈了下去,只是金雷没有劈中五彩虹光反而弄巧成拙帮助其摆脱了那股束缚之力,五彩虹光在摆脱束缚的瞬间顿时消失不见……
    “叮”
    响声清脆悦耳,一道绚烂的光芒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书生的玉府之内,紧接着心窍相通长生湖发出一片绚丽的五彩光芒,刹那间书生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变得清晰无比,一道道肉眼难辨的功德,一缕缕玄妙至极的天地气运,全部贪婪的扑到书生的身上,钻入他的体内……
    当书生逐渐清醒回过神来,再看栖凤城上空下坠的巨石,他觉得那颗巨石很碍眼,于是他只是随意的抬手向着那颗巨石一指,巨石便化为虚无。接着书生抬头看了看苍穹,他发现天空上存在着太多的肮脏与不堪,那是一道道冷漠的目光,无情地看着这个世界,那是一只只绝情的大手,肆意的玩弄着众生,于是书生有愤怒了,他抬起右手向着天空轻轻挥了一下……
    自此
    世间少了一个书生多了一位先生。
    世间少了一位人杰多了一位圣人。
    极西佛宗圣地渡厄寺,寺庙的后面便是世间六大凶地之一的无尽沙海,一只银狐从无尽沙海中跑了出来,雪白的绒毛,优雅的身姿,奔跑跳跃极为欢腾。这白狐远远地看了渡厄寺一眼,又转头看看身后的沙海,灵性的眼中出现一丝不舍之意。但最后白狐还是离开了,身形一闪消失不见。而就在白狐消失的同时,渡厄寺庙门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突然在沉睡中清醒过来,叫花子满脸污垢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围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三千年无圣,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会出现圣人。啧啧,一朝成圣便遮掩了下三天的天机。好啊,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魄力!不过还真得感谢这位圣人,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被困死在这里多久时日。只是,小白你也不等等我,你要去哪里呢?你又要做什么呢?”叫花子喃喃自语,神色有些黯然又有些恍惚。
    随后叫花子缓缓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身前恢宏大气的寺庙眼中满是不屑神色,再接着他朝着渡厄寺的庙门狠狠吐了口吐沫这才心满意足,步履蹒跚朝着远方离去。
    极北寒域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这冰天雪地缓缓前行,小的身影略显肥胖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道理道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做事还真不讲道理。加上一个天,去了一个理,就敢妄自己是天道,啧啧啧,大老爷们这是不想让天理存在啊!我不服!”说着还赌气地噘起了小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个大的身影突然在小的身影屁股上踢了一脚,开口骂道“你这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你不想活了你,万一被祖师爷听到小心扒了你的皮。”
    谁知小的身影浑然不觉刚才说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反而嬉皮笑脸凑上前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就别装啦,圣人现世,举手便遮蔽了这下三天的天机。虽说不是什么大手笔,可是,嘿嘿,就现在这情形别说我骂一句,就是我骂一千句一万句,那些大老爷们也听不到啦。”
    大的身影听了此话抬手就要打,可是手抬了一半终究还是放了下去,看了看天空心情复杂喃喃说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圣人现世,这真是天大的福德与机缘。”
    小的身影听了师傅的感叹,嘿嘿一笑说道“嘿嘿,师父,您也知道有机缘,既然知道圣人现世那还不快走,要知道圣人现世那可是有伴生灵物的,那可是天地福德下诞生的灵药,走走走,我要先找到这颗天地大药夺取这番大造化,等我寻到这枚大药,没准我也能像那等人物一般一朝成圣。”
    风声渐渐将二人的声音掩盖,茫茫白雪隐去二人的身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两道身影最终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天地人三杰皆已现世,人杰已死,余家当出三位,唉……”一声叹息,声音苍老至极,一位老妪伛偻着身子看着不知名的方向,浑浊的双眼中露出一丝希冀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