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再次被接通。
“喂！听得到吗，小妹！”老四冲着电话吼道，然而那一头仍然是传来嘶嘶嘶的声音。和第一次一样，尽管被接通了，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回应。
“情况很紧急吗？”大爷停下手中的查找，有些担忧地回头。
“啊”老四把手机稍稍拿开，躲避着道“不，不是什么大事。”
“和刘院长有关对吧？”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通电话和现状有关，不然这个警察也不会几次三番地拨打同样的一个沙哑不清的电话。
“我说不准。或许是有。”老四看着瞒不住，只能说了出来。然而，这也的确是他的内心想法，刘雪梅的死，说不定可以帮助到那边在医院里情况不乐观的小妹和程兮。
“电话还接通的吗？”大爷扭头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
“啊。对对。”老四忙不迭地递了过去，然后尴尬地把手放在靠背椅的背上。
大爷拿着手机，冲着对面道“我们现在正在调查刘雪梅死亡的案件，如果你能够听见的话请回话！”
这句话颇有警方调查事件时传唤证人时的感觉，令老四不禁暗自点头。你大爷就算退休了，当一个普通的门卫，还是你大爷。
然而，对面也仍然没有任何回复。嘶嘶嘶的声音一直贯穿着，从未停止。
“不行。对面没有回话。”大爷把手机还给老四，重新转过头去调查录像视频。刚才他已经把整个一楼的当天所有录像全部看完了，除了当时刘雪梅和李学濡进入大楼的片段比较奇怪之外，其余都十分正常。
老四看着手机，还是把它给挂断了。既然能够接通，说明他们的情况还不至于过分危险，稍稍把心情给放缓了些，老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录像视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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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挂断了”李小沫放下手机，有些低落的感觉。
“对面在说什么？”罗雅问道，而程兮则是一直关注着她的脸色。
“两个男人。说是在调查刘院长”
“院长？！”李学濡有些吃惊地道“沫沫，你是说，刘院长？”
“对”李小沫有些颓丧地看了姐姐一眼“我搞不懂，听上去像是警察一样。”
“院长的话，警察那边不是已经判定自杀了吗。”李学濡像是从紧绷状态舒展了一下，望着妹妹的眼神夹杂着无奈和担忧“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小丑不可能会听错。”听到这话，罗雅打断道，眼神有些微不屑和奇怪。她望向程兮，道“这个刘院长是哪位？我来之前没有听说过。”
“已经死了。”程兮漠然地回答，始终是盯着李小沫的脸。他一直站在门口，挡在胸前的罗雅的手臂不知不觉已经收回去了。
“还有四十八分钟。”程兮眯起眼睛，像是提醒着李小沫道。
罗雅这才意识到，他们几人原本是什么状况。她盯着程兮，咬着牙，道“你非要走是吗？你要知道，程兮在你的体内！”
“我不会死。”回答干脆利落。
“走吧。”
话语突然冒出，令所有人都微微一滞。回答的主人来自只能用温度判断周围的小丑李小沫，此时她面色平静，没有颜文字的不正经感，语气给人一种接受命运的感觉。
“沫沫”李学濡虽然早就知道妹妹站在他们那一边，但是如此镇静成熟的妹妹，她几乎是第一次见到。内心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着，想拔又拔不出来。
程兮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遂扭头看向罗雅，道
“你相信他吗。”
“什么？”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罗雅并没有听懂。
“我问，你相信他吗。”
程兮伸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罗雅看着他的动作，莫名有一股解脱之感，微笑着道“他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
“那行。跟着我一起。”
“诶？”
“我需要你解开中间世界。”
“不行，解不开。外面全是警方。”罗雅摇摇头否认。
“没让你在这里解开。”
这句话一时间有些让李小沫和罗雅犯懵。如果不是在这里解开，又在哪里能够解开？
还存在其他的逃走的路吗？
一个印象浮现到了罗雅的脑海中。那些尖刺犹如豪猪的盔甲，发软枯萎一般地收回了地面内。
“行得通吗？”罗雅一瞬间就明白了程兮想要做什么，而只有李小沫还是一脸迷惑的状态，似乎两人在她面前加密通话的感受。
程兮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行吧。我们走。”
罗雅得到回答后，直接从刚才挡门的人，变成了领头人。程兮跟在她的后面，而李小沫则紧紧跟着程兮，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前面两人的步伐给她一种胸有成竹的踏实感。在离开病房之前，她回头向李学濡的方向看去。
姐姐看着自己的目光复杂而焦灼。
“姐姐你好好待着，不会有事。”李小沫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凭借她自己的无伤领域，就算世界毁灭了她也不会死。
李学濡已经说不出话了，头靠在一边墙壁上，无聊般地用指甲抠着快要剥落的墙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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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了五楼的楼梯口处。等到真正地往下看去，罗雅和程兮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仅是四楼的走廊，三楼的，二楼的，都全部活生生砸碎在了最底下。渣滓横生，人鬼哭喊，钢筋突出，医疗设备毁坏冒烟，颓垣断壁悬空在仅剩的楼房架构之中，可以说除了五楼六楼，所有的楼层都被摧毁了。
“下面到底死了有多少人”罗雅的声音发颤，而李小沫则是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剧烈的死状照射入她的温度视野，断掉的肢体，残破的脑壳，流血，脑浆，皮肤被戳穿，灰尘漫飞，白森森的骨骼从皮肉中错出。
反胃，头晕。李小沫靠在了一边的墙壁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在发花。
“别看了。”程兮扭头看着她，提醒着。
“没我尽量。”
罗雅则是少见的担忧之色。她已经被李小沫基本确认不会伤害小女孩，所以现在距离也隔得并不远。小女孩在睡着，呼吸很匀称，按着时间，现在也差不多是她这个年龄段孩子睡觉的时候了。
“好了，让米路开路。”罗雅向程兮道。
“已经可以了。”程兮道。
罗雅眼神微微惊讶。只见原本断裂的楼梯，现在开始慢慢修复了起来，而扶手也是重新聚合。
尘土和石块在空中悬浮汇聚，水泥块开始勾勒着适合的形状嵌入。楼道的雏形正在女鬼的手中逐渐形成，逐渐凝结，形成了一个回廊形状的楼梯道往下延伸。
楼梯一直往下延伸到最后一层，严严实实地和地面接触。
整个过程奇妙而玄幻，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迎来新世界的感受。程兮率先迈出步子，道“可以走了。”
“楼梯牢固吗？”罗雅皱着眉头，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神迹。
程兮点了点头。
若不是米路给女鬼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他们根本无法离开五楼。女鬼漂浮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加一个孩子正在慢慢地朝下走去，巴不得在他们后面推一把。
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而已！
脚步声踏踏踏地回响着，医院大楼此时此刻莫名地空旷，所有的架构都被清空了，一句话的回声可以来回波荡三四次才消失。
更远处似乎还能看看到电梯井的位置。一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四楼走廊就坠落，罗雅就出了一身冷汗。而且，照这个逻辑，七九五也是掉下去了。
原本七九五所在的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口，现在也是崩溃瓦解了，根本承受不了下方的剧烈震颤。如果李小沫用能力认真地在废墟中寻找，应该是可以发现昏迷的hang和七九五。
但是她们并未发现。楼梯上的脚步声踏踏，三个人的目标直指一楼的医院大门。
等到终于抵达了一楼——或许不能叫一楼，应为上方的所有地板和塑料板都重叠在其上，只能说是最底层，看着眼前的一切，三个人的脚步都有些凝固了。
“这是怎样的惨剧”罗雅捂住嘴巴，努力地憋住胃部的不适。
“别看，别看”李小沫则是揽着管小齐的腰，腾出一只手半捂着她的眼睛，生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
简直就是噩梦。
明明距离一楼的入口仅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中间的裂块土石就如同此起彼伏的丘陵地貌，巨大的石块、残缺的塑料板，稀碎的玻璃残片，黯淡无光的紧急逃生标语，被砸成两半的指示牌。
原本的位置，问诊室，前台，药房，收款室，统统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陈列药品的货架两三倒塌，胶囊、药片、药液散落一地，把地面染上了一种奇特的怪异味道。传呼机，电脑，手机，碎裂散落。
由于是一楼，玻璃窗口的里面尽管堆满了杂碎，也没有看到人的身影。估计是第一批趁着地震离开的生员。三人边走动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触目惊心。
“北河省内，你能叫人吗。”程兮忽然问罗雅道。
罗雅是一个阴郁者组织的头目，虽然这个组织的目的、所在地、名字程兮都一概不知，他也不想了解。
“能倒是能”说到这里，罗雅戒备似地看了一眼李小沫，意思是有外人在场不好说。她这样想着，似乎是忘记了她面前的“程兮”也是个外人。
不过，程兮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道“说吧。沫沫没事。”
李小沫一直处于一种半游离状态，一切的凄惨带给她旷绝的精神折磨。她愣愣地看了一眼罗雅，还没有从折磨中复苏过来，只是木木地点了下头。
“行吧。”罗雅倒也是想开了。李小沫是刘贯德的手下，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小弟——或者说小妹？
小妹这个称呼带给罗雅一种骨子里的不适感。
“组织里面几个老家伙一直对我偏见很大。”罗雅随意地道，一边踢着脚边的小块石头“我向他们求助的话，就恰好印证了我实力不行这一点了。”
程兮点头表示理解，但是李小沫却忽然傻傻地问“要是你求助了，会不会把你开除组织？啊，或者杀人灭口？！”
罗雅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什么都像你看的电视剧里面吗？我们又不是黑手党。”
李小沫被怼了一脸，闷闷地闭上了嘴。实际上她压根看不了电视剧，对着荧屏只能听到声音，没有任何意思，所有的内容都是她姐姐告诉她的，连连载的电视剧也是。
“”看她仿佛幻想破灭一脸郁闷的样子，罗雅没好气地补充道“最多就是让我再多想想，说不定会暂时——啊，没什么”
后面的内容，罗雅不太想让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就单纯的女孩子知道。绑着这么巨大的一个蝴蝶结还不觉得显眼，真的是应了刚才那么天真的发问了。
程兮到时猜出来了几分，默默不语。如果这次罗雅和hang过来处理反叛者刘贯德失败，说不定会被暂时剥夺头目的职位，倒也不至于太重的惩罚。
不过程兮微微侧目。
到现在，罗雅都没有告诉他刘贯德反叛的理由，以及为什么必须要头目过来亲自处理。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够弄清楚了。
临近门口时，李小沫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自己不远处的废墟，有些颤抖。
“怎么了？”罗雅侧目。再有几步，她们就能抵达门口。虽然此时被一堆碎石堵住了，但是凭借米路的能力，要出去不成问题。
程兮顺着李小沫的眼光望去，微微睁大眼睛。只见不远处的废墟之下，有人被压在了下面。
“他的温度还维持着是个活着的人！”李小沫颤颤巍巍地说。也不知道她到底拥有多么巨大的勇气，才能够在这一片地狱中找到温度还在正常水平的活人。
远处也有活着的人，但是因为距离太远，需要节约时间，李小沫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是，现在这个人离三人只有数步远，急需救助的心情让李小沫选择了停下。
罗雅和程兮交换了一下视线，同时朝那个方向迈进。
“我能用能力送他回去。现在一楼到处都是警察，说不定救护车就在外面。”罗雅道，而程兮则是点了点头，早就想到了这个做法。
然而，等到走到那人的跟前，罗雅和程兮看到他的脸，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