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嫁给我,可好?

    眼前这个,以命相护的男子,尽管身处荒郊野岭,却未见半分狼狈。
    那份卓尔不凡的气度,纵然放眼天下,却无人能及。
    只见他,负手走到洞口外,仰望着云层破开,投下的万丈光芒。
    仿若从仙境而来,美轮美奂,让人移不开眼。
    他波光流转,缤纷长空之中,掠过迷途的孤鸟。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沈舒窈略微诧异,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怆然的感慨。
    沿着他的视线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纯净的不带一丝瑕疵。
    她收回视线,沉默地抬起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这几日她没有毒发,虽此前吐过一次血,但种种迹象皆指向一个,期待已久的答案。
    踏雪无痕的解药,制成了。
    萧玄奕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幽深的眸子,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母妃原是容国公嫡女,在一次外出游玩时,救下了被刺客重伤身为太子的父皇。自此父皇对母妃心生情意,且他当时已有了正妃,更是不顾已然定亲的母妃,将其纳为侧妃。”
    夺亲?
    想不到,先帝还曾干过这事。
    倒是不难理解,毕竟站在权利顶端,自是习惯了呼风唤雨。
    沈舒窈沉吟,他为何会告诉她这些,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萧玄奕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似要穿透她眸底的亮光,追随到最深处隐藏的彼岸。
    他的目光太过赤热,由不得沈舒窈忽视,“世人皆知,先帝与容太妃伉俪情深,坊间早已将这段佳话编写进了话本子。”
    她想到了那个,将她养大的慈父,是他让自己体会到了,何为父爱如山!
    那时的她,在父亲的庇护下,终于学会了撒娇。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冷冰冰的沈舒窈,而是真真正正地,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她从未显露在这现世,不曾有的那一手验尸术。
    既已重生,就该摒弃过去,况且这个时代,本就对仵作一职有诸多偏见。
    尽管这是她前世,最引以为傲的职业。
    时代不同,她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去说服每一个人。
    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不过是粗茶淡饭,偏安一隅罢了。
    而父亲的离世,却是沈舒窈此生最大的痛。
    她痛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父亲身体的异样,以至于最后药石无灵,追悔莫及。
    父亲将她视为己出,即便重病缠身,却还是用内力一直压制。
    而她不懂内力,也就没有发现,内力压制下所造成的假象。
    回想父亲临终前,那怜惜而不舍的目光,她始终无法相信,他们并非父女。
    她所谓的身世,也只是从萧玄奕口中得知,可是这个时代没有dna,无法做亲子鉴定。
    否则,这些事,也不会让她困惑许久。
    若要追查真相,还得找到,当年尚书府的旧人。
    当年父亲被东陵帝罢免,尚书府里的仆人,一夜之间就被他全部遣散了。
    连他最信任,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冯叔,也都一并被赶走了。
    为此,她还专门问过父亲,而他只是笑着对她说,冯辽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此后他们父女离京,开始避世隐居。
    直到多年之后,父亲病逝,她才为了生计抛头露面,穿梭于各大府衙。
    幼时的沈舒窈,总是趁府中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
    那时,父亲总爱板着脸,拿着棍子吓唬。
    “你就不能让为父省点心吗?你看哪家姑娘,像你这样到处惹是生非?”
    每回听到父亲的训斥,沈舒窈都总是无奈地撇嘴。
    “我不过就是在府中待闷了,想到外面去散散心,碰巧遇到几个恶霸欺压百姓,顺便出手教训几下而已,怎么就成惹是生非了?”
    父亲气得好笑,知道她能言善道,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罚她抄书。
    沈舒窈想到这,水雾弥漫了眼眶。
    她的字,之所以写的好,也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后来的后来,她渐渐发现父亲有些不对劲,每次和她对视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父亲不说,她也不问,只是至此以后,她就真的不再出府,直到父亲被贬离京。
    她到底,是不是泽钺的公主?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或许还得去问问冯叔。
    毕竟这位冯叔,是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且还是个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也未可知。
    所以,她会好好活下去,那些伤害他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虽势若薇草,但却不愿,被人肆意宰割,沦为鱼肉。
    这时,萧玄奕轻缓的声音,将她思绪重新拉回。
    “当时的太子府早已妻妾成群,母妃深知父皇虽是太子,但却不是皇祖父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而要顺利继任大统,必须得到群臣拥护,是以不会轻易休弃这些女人。”
    沈舒窈道:“后宫与前朝相互联系,是朝廷千百年来不变的定律,也是历代帝王的制衡之术。权贵们为巩固家族地位,获得利益,必定趋之若鹜。”
    毕竟,只是牺牲一个女子而已,何乐而不为?
    “入宫的头几年,父皇对母妃也算宠爱有加,可终究架不住后宫新人辈出。”
    话及此处,萧玄奕嘲讽一笑,似乎在为自己母妃感到不值。
    沈舒窈望着那团篝火,拿起几节树枝,丢了进去。
    萧玄奕敛下眸,掩盖住了那里即将泄露的情绪。
    “犹记得小时候,每当父皇后宫纳了新人,母妃便独自在寝殿悄悄抹泪。”
    自古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悄悄抹泪的,又何止他母妃一人?
    沈舒窈不由感慨。
    “你身在帝王家,自然懂得这制衡之道,如若是你继位,或许也会如此。”
    毕竟坊间一直传说,先帝曾属意萧玄奕为储君。
    至于先帝,为什么会突然暴毙?这始终是一个谜。
    “我从未想过那个位置。”萧玄奕回过头,深深地看着她,“若换做是你,你可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沈舒窈莫名,这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我当然不愿意。”
    在她的认知里,若非从一而终,不如趁早弃之。
    当然,以容太妃这种,从小就被灌输了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的封建女子。是绝做不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萧玄奕因为她笃定的回答,阴沉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如果仔细瞧,就会发现那舒展面容之上,悄然扬起的魅人弧度,“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
    沈舒窈睨了他一眼,虽不解其意,但到底没说话。
    “后来,朝廷动荡,父皇整日忙于政事。身子本就孱弱的母妃,在陷入后宫的争斗之后,身子越发不好了,不到两年就病逝了。”
    在这个男权时代,莫说是一代君王,就是一般的达官显贵,也难以做到独宠一人。
    当然,这是沈舒窈的客观看法,并不适用于她本人身上。
    容太妃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这一点固然可惜。
    但至少,先帝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对他们的儿子,更是如此。
    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又似乎是幸运的。
    可这到底也是,封建朝代,给女子造就的悲哀。
    可这毕竟是皇家之事,更是萧玄奕的家事,沈舒窈无权过问。
    毕竟,她看得出来,虽然在这件事上,萧玄奕对先帝颇有微词,但还是不难看出,他对先帝的敬重。
    无论怎么说,那个人到底是他的父亲。
    “毕竟你的父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或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萧玄奕突然发现了,地上的竹排担架,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人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国家兴旺,在我看来,从来都不需要靠女人来维系。”
    “既有此报复,就应当仁不让。”
    当今这些年甚是昏庸,不仅广纳后宫,更是大兴土木,国库都快被他掏空了。
    东陵皇朝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城外多的是食不果腹的难民。
    沈舒窈一直认为,若这皇位由萧玄奕来坐,必定是另一番景象。
    以他的雄才伟略,以及对时局的准确判断,不久的将来必成一代明君。
    萧玄奕瞧着她眼里的期盼,自嘲地勾唇一笑。
    “我母妃怀孕时,遭奸人所害身中蛊毒,却不想在生产时,蛊毒转移到了我身上。试问一个注定短命的皇子,如何堪当天下重任?”
    瞬时,沈舒窈眸色一紧,顿时想到他身上的那些纹路。
    莫非这就是蛊毒?
    “我在给你处理伤口时,曾在你身上见到过,类似藤蔓状的青墨色纹路。”
    他不置可否,淡然处之,“蛊毒发作之时,便会出现这些纹路。”
    他母妃怀他之时,曾身染恶疾,父皇寻遍名医才知是中了蛊毒。
    更是因为蛊毒发作,害得他母妃早产,险些殒命。
    更不幸的是,这蛊毒居然转移给了胎儿,让他一出生就自带蛊毒。
    她望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光,觉得有些心疼,更是憎恨幕后之人的险恶手段。
    世人皆说,稚子何辜。
    可这藏污纳垢的皇宫,怀有龙嗣的嫔妃,从来都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蛊毒,无疑是最隐匿,最恶毒的一种杀人方式。
    如今他侥幸活下来,身心所遭受的痛苦,远比死亡更可怕。
    沈舒窈想起那,如催命符般的推背预言,更是让她觉得,他从始至终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坚强的心智,非一般人所能及。
    “中的什么蛊?可知如何解?”
    “嗜心蛊。”萧玄奕望着她,瞳孔中倒影着她身影。
    沈舒窈抿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将她的怜悯看在眼里,“据说常人中此蛊,会被啃噬心脉,行为疯癫而死。若是习武者中此蛊,虽可用内力压制,但却要每月饱受蛊毒复发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也撑不过二十年。”
    与其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沈舒窈第一次有了,想把下蛊之人,碎尸万段的念头。
    她走去萧玄奕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你了。”
    萧玄奕二十四了,过完新年便二十五了,如今他还好好活着,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寻得了解蛊之法。
    “我对蛊毒不甚了解,但以先帝对你的宠爱,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若我没有猜错,必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否则你也活不到现在。”
    “嗯。”萧玄奕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父皇确实找到了解蛊的办法,但此蛊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立时毙命,是以解蛊的过程有些漫长。”
    听到他这样说,沈舒窈明显感觉松了一口气,“那现在到那一步了?”
    想到萧玄奕所受的折磨,她有些问不下去,谁能想到光鲜后面的他,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此前对他,是否太过残忍。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嘴硬心软,而今历经生死,心境早发生了改变。
    萧玄奕见她面露忧色,搓了搓她冰冷的手。
    “这些年,我勤练内功心法,已将蛊虫驱除,只因中蛊时间稍长,体内还残留着一部分余毒。”
    “那这余毒,要多久才能清除干净?”
    “不超过一年。”
    一年倒也不算长,沈舒窈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道:“那在此期间,可有什么禁忌,需要注意什么?”
    萧玄奕轻轻拍着她的手,颔首,“有。”
    “是什么?”
    “......”
    下一刻,萧玄奕用拳抵唇,轻咳了一声,神情略有几分不自然,耳根也在不经意间漫上了绯色。
    这样的他,倒是让沈舒窈眼前一亮。
    想不到,这个冷心冷肺的王爷,也会流露出,这少年般才有的羞涩。
    一想到这,她就越发好奇起来,“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萧玄奕瞧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无奈地失笑,随即倾身而去。
    突然,沈舒窈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醇厚清润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低语了一句。
    霎时,沈舒窈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吧。
    他说,压制蛊毒的内功心法,有一条不可破除的禁忌,童男之身。
    但凡熟读历史都知道,皇子自十三岁起,就由专人教导行fang中(术)。
    本朝皇子,虽是弱冠之年大婚,但是在此之前,是可纳妾室的。
    毕竟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需要纾解。
    更是为了避免,在大婚前没有经验,闹出笑话,丢尽皇家颜面。
    这个消息简直......
    沈舒窈词穷,可为什么,她还隐隐有一丝窃喜?
    之前她还对此事有所误会,以为他常年孤身在外征战,且以近二十五的“高龄”,难保身边没有个嘘寒问暖的可心人。
    可如今看来,他能保持到现在,竟然是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而迫于无奈了。
    这想着想着吧,她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居然还有这样的禁忌,我倒是没想到。”
    萧玄奕见她捂着嘴坏笑,眸色盛满了宠溺与无奈,也不妄他鼓起勇气,将此秘密告知了。
    他将她的手拿开,轻抬起下颌,问道:“笑够了吗?”
    沈舒窈迎上他深邃的目光,扬唇浅笑,“你猜?”
    他的手指,在她脸庞上轻轻掠过,最后,缓缓停留在她的朱唇上。“你可知,取笑本王的后果?”
    “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沈舒窈无视他的威胁,挑恤道。
    “那倒不至于,顶多就是......略施薄惩。”话罢,他俯身,吻了下来。
    “唔......”
    突如其来的吻,让沈舒窈猝不及防,双眸倏然睁大,浑身僵麻不已。
    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放大,她竟忘了呼吸,不知反抗。
    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了一般。
    心脏更是剧烈的跳动,仿佛在下一瞬,就要蹦出来了。
    大脑一片混沌,身不由己地沉浸在这,意乱情迷的吻中。
    直到过了许久,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奋力挣扎,好容易才得了点空隙,“萧玄奕,你给我......起开。”
    可眼前的人,不为所动,反而将她禁锢得更紧,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沈舒窈挣脱不开,心头一阵郁闷,这人强劲霸道,浑然不似重伤在身。
    她虽气恼,却又不得不顾及他心口的伤势,是以不敢太过用力推他。
    可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沈舒窈觉得自己要吐血了,面对萧玄奕的强势,她的脑袋只剩下嗡嗡作响了。
    他的吻,温柔而绵长,而她整个人,已然懵掉。
    可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居然还会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舒窈觉得自己疯了,心跳更是一阵急剧加速,她怀疑自己下一瞬就要突发心梗了。
    丢人啊,她可不想做本朝,第一个被吻憋死的人。
    面对如此悬殊的武力值,她只得被迫放弃抵抗。任由这个作祟者,而在她的唇齿间,来回碾磨。
    萧玄奕见她不再反抗,却是心情大好,低头看她,用动情的声音唤她,“舒窈......”
    然后,吻,愈发如火如荼。
    这个被他捧在心尖的女子,那颗空荡已久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他炙热的体温,贴着她柔软的身子,属于她的独特沁香,让他的呼吸愈发紊乱,难以自持。
    而在这,紊乱的气息中,沈舒窈已处于重度缺氧。
    起初,他的吻技,还略显生疏。
    可不过瞬息,便掌握了技巧。
    果然,男人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直到过了许久,就在沈舒窈即将陷入昏迷之时,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睁开深邃的眸子,将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温柔地说道:“舒窈,嫁给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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