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晦气

    七楼的宿舍呈匚字型,男女各住一头。
    男生寝室拐弯处的大厅有乒乓球台,靠墙的墙壁上,学校还特别暖心的安装了三部ic卡电话。到了晚上,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场所。
    没去打篮球的小胖,约上高博文练起了乒乓球。
    白色的小球刚飞来时还带着一股凉风,凌厉的向他冲来,光膀子的高博文不愧是沙场老将,只见他横拍削球,那球就像着魔一般呼呼旋转着,擦着桌边旋转着声东击西的飞远了。
    小胖连接捡了几十次的球,气急败坏的扔了球拍,坐到了地上不再打了。
    旁边电话亭里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同学,正给远在广州的男朋友打电话,窃窃私语,时而喜上眉梢,时而低头不语,睫毛长的像芭比娃娃的眼睛。
    “老公,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我就爱你有多深”
    甜蜜的情话传到旁边打球人的耳朵里,害的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小胖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坐在乒乓球桌上休息的高博文,妩媚一笑
    “博文哥,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我就”
    还没等到小胖说完,高博文已经跳下了桌,双手捧起小胖的肉脸,翘起嘴巴,坏笑的准备吻上去。
    “来吧,我们还是直接进入主题。”
    小胖狼狈的边跑边喊“萧寒瑀,快救我!”
    小胖穿行在男女寝室的走廊间,头顶全是花花绿绿的衣服,没有阳台的寝室就是这样,一到下雨天,衣服全都挂在走廊上,像极了开展览会的盛况。
    小胖跑到了女生726室的门口,看到向安拿个衣叉站在门口大声的骂
    “那个变态又偷了我的内裤?太可恶了。”
    才几个周的时间,向安已经连续不见了三条黑色蕾丝花边的内裤,每次都是刚洗出来,第二天准备收的时候发现内裤不见了。
    还以为是收错了,每次掉的都是黑色的内裤时,向安才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监控还未普及的时代,暗地里伸魔爪的人不容易暴露,向安也只能自己抱怨几句。女生们的黑色蕾丝内裤经常还是会丢,害的大家都不敢买这样款式的内裤来穿。
    楼下开水房旁边有一排房子,四个房间并排一列,一直房门紧闭,直到一天晚上,萧寒瑀他们才知道它的用途。
    晚上七点半,从洗澡堂回来的向安,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进门就大声的嚷嚷道
    “哎呀!我真是的晦气,刚洗完澡出来就遇到一个送花圈的,没长眼睛,害的我直接和花圈擦了一下,还带下来了一朵白花!”
    向安走进门,把装着脏衣服的洗脸盆往地上一丢,门背后扯了张干毛巾,麻利的把湿头发包成了印度人的样子。
    就开始脱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光滑丰满。
    边脱边说“我得把这身衣服洗干净!不然我总会闻到一股晦气的味道。”
    对于她的过于激动的样子,萧寒瑀她们都没有发一句言,只是帮她把窗帘拉上,免得被别人偷窥。
    大一,向安过十八岁生日时给姐妹们说过一个故事,关于她的家。
    妈妈在她十岁的时候出车祸走了,那天晚上她就守在妈妈冰冷的身体旁边,流着泪,静静的看着棺材里的妈妈。
    不相信躺在棺材里的那个漂亮女人,真的就这样没有气息,再也醒不过来。
    没妈的孩子等于没有家,父亲很快找了个年轻女人结了婚,向安则被送到舅舅家生活。
    此后只要见到花圈,看到关于祭奠的物品,总会想起那个生离死别的晚上和父亲冰冷的家。
    脱完衣服的向安,爬上了自己床,把整个人捂进被子里,躲在里面不断的抽泣。缺爱的孩子总是这样,外表坚强表面,满不在乎。
    往往一句话,一个小小的物件,就可以激起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失去,用生命去守护的那一点点关于爱的温暖。
    王晓美靠在萧寒瑀的下铺床头,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烟,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一根,又递给了萧寒瑀和赵岚一支。
    这是一种叫“海王”,绿色的外包装盒,上面印着一艘黄色的帆船的女士香烟,几乎没有烟味,薄荷味道特别重。
    它比普通烟更细,更长,王晓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抽烟,这是唯一和这个乖乖女形象不匹配的行为。
    她说她喜欢薄荷在肺里打圈的感觉,不好的心情会随着吐出来的烟一起烟消云散。
    萧寒瑀本会在她心情不好时陪着她抽上一两支。
    上铺的向安掀开了盖头的被子,擦了擦满脸的泪,也伸手要了根香烟,默默的想着妈妈。
    楼下此时响起了隐约的哀乐,还有熙熙攘攘的哭泣声。
    原来洗澡堂旁的四间房是灵堂。
    忠山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在整个川南城市里算的上数一数二的顶端医院,看病的人比市场买菜的还多。
    病死是医院每天上演的故事。
    医院的太平间在外科大楼负一楼,整整齐齐的房间,冰冻保管了很多当天无药可救去世的人。
    有的家属在家人病死后的当天,想办法把人拖回当地办了丧事。
    有的病人路途遥远来求医,病人死后家属就束手无策。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医院领导专门在这个离院近,又相对僻静的地方,建了四间房,为死去病人设的临时灵堂,不但悼念亡人的场所,还一条龙服务解决了病人家属的后顾之忧。
    一个晚上,楼下一直响起的锣鼓声,哀乐声,麻将声随着空气的波动,时不时传入萧寒瑀的耳朵里,让她脑袋里不断翻腾陶渊明的“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幕同为人,今旦在鬼录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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