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母

    烈阳当日,炎炎的小镇中,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少女骑着陈旧的自行车,手中拿着一个奶油小布丁,骑在镇上的小路上。
    刺眼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照在少女白皙的脸上,一滴滴汗珠顺着少女下巴尖滑落。
    少女吃着手中的小布丁,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苏溪!你又偷吃雪糕!小心回去被你姥姥发现了!”
    吓了苏溪一跳,连忙停下车,拍了拍小胸脯,大吼一声“赵雷!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赵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回家中。
    苏溪咬牙,这个小子,明天一定要他好看!
    赵雷家离苏溪家很近,俩人都在镇上的中学上学,眼看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所以俩家人关系很好。
    似是想起什么,赵雷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啊,对了!”
    “你家里好像来了两个陌生人,开着小轿车来的,穿得也很漂亮,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不是。”
    苏溪一脸一黑,不用说,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一时间,就连以前十分香甜的奶油小布丁都觉得索然无味。
    苏溪出神,她不是很想回家,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愣神间,小布丁已经大片滴在衣服上。
    苏溪一甩手,把小布丁仍在垃圾桶,一脸不情愿的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苏溪刚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听见姥姥为难的声音。
    “……”
    “要不让溪溪在这儿上完高中再走吧,她也不熟悉龙城的环境……”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中年男声打断“不必了,这小镇上的教学质量我跟雅惠都清楚,溪溪的成绩也是,而且把溪溪放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再者,您和伯父都这么大年纪了,也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
    中年男人真诚道,旁边站着的温柔女人也点头附和。
    “是啊,妈,您……”
    嘎吱!
    听到这,苏溪猛地一推开门,眼神坚定“我不走!”
    看到苏溪,温柔女人脸上先是欣喜,然后便是犹豫,随后又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脸色,开口道:
    “溪溪,你……”
    苏溪语气冷漠:“妈,我在这里挺好的,不需要走。”
    苏泽天看着苏溪一身粘上奶油的衣服,还有裤脚的泥渍,嫌弃地皱了皱眉。
    语气坚定:“你不走不也得走,总在乡下混,弄得跟个野孩子一样!”
    苏溪反问,眼神里充满讥讽:“我在混成什么样子你们管过吗?”
    “……”
    看着苏溪与苏泽天吵起来了,两个老人急得直跺脚。
    “溪溪,别跟你爸爸吵了,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姥爷忍不住开口劝道。
    苏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态度也是十分明显。
    王雅惠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走过来,握住苏溪的手。
    “溪溪,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你,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而且你的成绩你也清楚,在龙城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苏溪盯着面前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早已忘记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
    苏溪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微微颤抖。
    她好想哭,但是她不能哭……
    “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
    姥姥浑浊的双眼湿润,她怎么会不知道溪溪有多么想她的父母,都是为了他们两个老人啊!
    王雅惠喊了一声“妈……”
    于是姥姥向着苏溪招了招手“溪溪,跟姥姥过来一下。”
    苏溪咬唇,看了眼王雅惠,跟了过去。
    走到屋内,姥姥扫了一眼屋里陈旧的家具,叹口气:“溪溪,你也知道,我们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我们俩大字不识一个,连你的功课也辅导不了。”
    苏溪慌乱摇头“姥姥,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姥姥的话打断。
    “你听姥姥说,我们两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迟早都要跟着你的父母。”
    “而且听雅惠说,泽天在龙城混的还不错,你跟着我们只能吃苦。”
    说到这,姥姥泪眼婆娑:“我们可以自私点把你留下,但是我跟你姥爷就算在地下也不会心安啊!”
    苏溪倔强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早。
    姥姥嘴唇抖动,她也舍不得溪溪,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肠。
    “好孩子……”
    苏溪猛地扑过去,在姥姥的怀中嚎啕大哭。
    ……
    天色渐晚,万籁寂静,黑暗中只有寥寥几家灯火通明。
    “泽天啊,你也好久没有吃过家乡菜了,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些菜都是新鲜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姥姥笑呵呵地招待着苏泽天夫妇,生怕惹得他们半点不高兴。
    姥爷一个人在旁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泽天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怎能吃得下乡间野菜,苏溪翻了个白眼。
    一家子,相处得倒也融洽。
    “妈,我公司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我们想明天就带着溪溪走。”
    放下筷子,苏泽天沉声道。
    “我们知道您二位都舍不得溪溪,所以我和雅惠也会带着溪溪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姥姥脸色一僵,就连姥爷一直端着酒杯的手都停下了动作。
    “这、这么快吗?”
    随即又喃喃道“也是,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苏溪突然站起身,一人回到房间中,苏泽天叫她,也好似没听见般,躺在床上,一阵出神。
    工作,工作,一直都是工作……
    隐隐约约,姥姥与爸爸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黑暗中,少女用胳膊遮住眼睛,仿佛遮住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次日,天蒙蒙亮,苏泽天早已让王雅惠收拾好东西。
    王雅惠摸着苏溪的脸,脸上疼爱的表情让苏溪极其陌生又贪恋。
    “妈……妈……”
    王雅惠喜极而泣“我在呢,我在呢……”
    母女二人站在门口抱头痛哭,她真的欠溪溪的太多了。
    看到这一幕,苏泽天皱了皱眉,催促道“快点上车吧,我公司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王雅惠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眼苏泽天的脸色,只能转头对两个老人说道
    “爸,妈,太冷了,你们快回去吧,别再冻着了。”
    姥爷看了一眼车上的苏溪,浑浊的眼睛泛着酸意。
    随即,枯树枝般的手拍拍身旁的老伴儿:“走吧,老婆子,回去了。”
    “好……”
    看着两个老人佝偻的背影,苏溪忍不住喊了一声“姥姥,姥爷,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黑色的小轿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乖,溪溪,等到了龙城,妈妈会给你买许多漂亮的小裙子,给我们溪溪打扮得美美的,我们溪溪这么好看……”
    王雅惠一直在苏溪耳边叙说着,但止不住的困意袭来,苏溪努力睁了睁,还是睡了过去。
    “泽天,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王雅惠擦干苏溪脸上的泪痕,犹豫道。
    苏泽天一脸沉着“不管她,难道要让她一直待在这种破地方吗?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王雅惠语塞“可是你现在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我的也是,我们……”
    静谧突然在轿车上蔓延开来,二人都默不作声。
    ……
    看着熟睡中的苏溪,王雅惠满脸疼爱。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色的小轿车驶进一个林间小道,然后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别墅前停下来。
    别墅的大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立在门前。
    瞥见在门口等待的林叔,王雅惠拍了拍苏溪的肩膀。
    “溪溪,醒醒,我们到家了,这就是我们的家。”
    苏溪楞楞的,睁开模糊的眸子。
    从窗户外面,她看到了一个好大好漂亮的房子,比她之前的房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妈妈,这、这是我们的家吗?”
    王雅惠温柔的回答“是啊,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好不好?”
    苏溪陌生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下了车,苏泽天把钥匙递给林叔,带着二人走进去。
    越往里走,越是刷新苏溪的认知,这里每一个装饰都十分精巧,是她在姥姥家从未见过的。
    苏溪紧张的握住手,哪里也不敢碰。
    感受到苏溪冰凉的小手,王雅惠说道“这座房子是我跟你爸爸很早以前专门为了你就买下来的,可惜……”
    旋即一脸笑意,捏了捏苏溪的脸蛋“不过现在也不迟,终于迎来了它的小主人!”
    苏泽天在把她们母女二人放下后,就匆匆离开了,王雅惠则带着苏溪熟悉别墅中的一切。
    他们夫妇二人都不喜欢身旁有别人,所以整座别墅就只有林叔一个人。
    在交代好一切后,王雅惠接了个电话,也紧跟着匆匆离开了。
    苏溪坐在松软的公主床上,看着屋内的装潢,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耳边再也没有鸡鸣狗叫的声音,也再也没有姥姥姥爷的唠叨声,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一切都显得随和而惬意。
    闭上眼睛,苏溪缓缓陷入沉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