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夜无眠

    入夜,白陶陶只嚷着困极了,早早让下人灭了灯。
    温柔的月光如粼粼碧波,透过窗柩洒在窗前,虫儿若有若无的鸣叫。
    屋子是嬷嬷提前熏好了,没有叮人的虫蚊。本该是一夜好眠,白陶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年前,她因着贪玩,夜里偷偷溜了出门,去河边捉萤火虫。
    那天也如今夜一般夜色撩人,河边的点点萤火,风里带着荷叶的清香,还有数不尽的星河,那是个多温柔的夏夜。
    她躺在草丛里,娘亲缝制的蚕丝袋装满了捉来的萤火虫,黑夜里莹莹发光,如同一盏灯火。
    河风吹的她舒适惬意,闭上眼,竟是睡去了。
    等她恍然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心里一紧,要是被爹娘发现自己偷溜出府这么久...
    想着她便脚掌轻轻一提,抄着近路,穿梭于屋檐之间,往家里去了。
    走了些路程,白陶陶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
    为何那方向,远远的有一片火光...黑夜里,分外明显。
    她步子更快了,只恨自己没有跟师父把轻功学的更好些。
    越近,越瞧见火光冲天,救火之声四下皆起。
    冲到白府门前,不见爹娘,只余一些家丁往来送水灭火。
    白陶陶要往那大火里去,几个家丁扑通一声跪下拦住她,
    “小姐!火是从老爷夫人的景怡阁起的,您可不能以身犯险啊!”
    白陶陶用尽力气甩开家丁,越过墙院,往爹娘的住处奔去。
    院里门口廊下躺着守夜婆子的尸体,往日里娘亲悉心照料的花草狼藉不堪。
    最揪心的,那景怡阁,只剩一团大火。
    白陶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明明,用晚膳时,一切都还好好的...
    娘亲取了春天里的桃花酿,让爹爹小酌,她软磨硬泡才让娘允许自己喝一杯。那酒微微泛着桃红色,入口甜丝丝的...贪杯的模样让爹爹一阵打趣...
    为何会这样,为何,为何...
    她不信,不信爹娘会被这火吞噬。
    若不是她贪玩,若是她乖乖留在家里,爹娘一定不会出事。
    白陶陶眼角止不住的泪水,抬脚便要往那大火里走去。
    越往前走一步,火舌朝她的方向多扑一寸。
    高温烤的她浑身发烫,裙角也沾上了火星。
    失去了知觉,这火,将她脸上的泪都烤干了。
    再往前两步,就与爹娘团聚了。
    突然后颈一痛,两眼发黑,她感觉自己倒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手臂冰凉,贴在她的脸上,如同大旱的一滴甘露。
    等她醒来,已是两天以后。
    白陶陶惊醒,窗外鸟儿啾啾,阳光正好,仿佛那夜只是一场梦。
    陌生的环境,这床帷,梳妆台,这不是自己的闺房。
    心下大慌,惊呼起来,“爹!娘!”边喊着,从床上挣扎而起,双腿却无力支撑下地。
    徐嬷嬷在隔间替白陶陶温药,听见她喊,小跑进屋。见白陶陶瘫在床下,嘴里只喊着爹娘,一边挣扎着要起来。
    徐嬷嬷顿时心痛不已,搂着白陶陶要将她扶上床。
    声音哽咽的哄她道,“小姐乖...老爷夫人...”往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只拍着白陶陶的背,拿着手绢去擦她止不住的泪水。
    她扑在嬷嬷怀里痛声大哭,心一股股的发疼。
    悲伤二字也形容不出她万分之一的痛苦。
    直哭到天色将晚,又沉沉睡去了,睡着也止不住的抽泣。
    徐嬷嬷又去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大夫诊脉半晌,眉头紧皱,长叹一口气,
    “白小姐心伤过度,身子极其虚弱,等醒来需得即刻服药,否则心脉受损,人也半废了。”
    说着又叹一口气,“白大人是个好官,可惜...”边叹边写药方去了。
    徐嬷嬷在床边守着白陶陶,一刻也不离。这苦命的小姐...
    到了亥时,白陶陶才转醒,看到嬷嬷还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悲痛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暖流。
    “小姐,您可醒了。”徐嬷嬷替她挽挽耳鬓的乱发,扶她坐起来。
    “你先什么都别想,我去端药来。”
    白陶陶一言不发,徐嬷嬷只当她是悲痛不愿说话,便起身去隔间了。
    到了门口,却发现一人站在屋外,且不像是刚到。
    “将军,我家小姐已经醒了,谢谢您的大恩。”说着,徐嬷嬷便要跪下,那人伸手扶住了。
    白陶陶听见一个清冷的男声,“嬷嬷不必如此,白家与我祖上乃世交。”
    白陶陶知了,是宁霄将军救了她,老将军尚在之时,二人倒是见过面的,那时不过都是童孩。
    宁霄随着徐嬷嬷进屋来,见了嬷嬷手上端着的药碗,白陶陶皱眉,脸上也没了悲伤之色。
    撒娇般得,“嬷嬷,我不要喝药!阿陶没有生病,睡觉也好好盖着被子,我不喝我不喝!”
    说完,竟在床上撒泼起来,用被子捂住了脸。
    这样子,不像个正常女子,倒更像个无知小儿。
    徐嬷嬷匆匆把药碗一放,便来安慰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着嬷嬷。”
    宁霄见状,传了下人,取了自己的腰牌去请宫里的太医。
    徐嬷嬷哄了半晌,才让她喝下半碗药。她又嫌着药苦,问嬷嬷要糖吃。
    吃了糖,才问,“爹爹娘亲何时回来?”
    徐嬷嬷不知她现在是何状况,也不敢轻易刺激她,只答,“快了,快了。”
    白陶陶小嘴一嘟,嚷到,“爹娘去江南玩,也不带我,哼!”
    她这样一说,徐嬷嬷想起来,轻声对宁霄道,
    “小姐五岁时,老爷夫人曾去江南考察民情,小姐年幼,便没有带她。可这,已经过去了十二三年了...这...”
    急的又要掉泪。
    宁霄安慰她,“别急,等太医。”
    半个时辰后太医赶到了,诊脉却也诊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说,
    “白小姐这应当是受刺激过度,痴傻了...”
    第二日,街坊都传了开来,礼部侍郎白毅之府上被强盗抢劫,又放火烧宅,余下一女还成了傻子。
    一月后,宁霄将军请旨圣上赐婚,愿照料白家小姐一世。
    圣上叹他忠贞义气,准了他的请求,还替白家小姐准备价值不菲的嫁妆,只盼二人和睦。
    就这样,白家的痴傻孤女,白陶陶,嫁入了将军府。
    白陶陶感激宁霄收留她,但她此生必要查到真凶,替爹娘报仇。
    爹娘并非强盗洗劫,这背后怕是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为求自保,装傻充楞是上策。
    捏紧了娘亲给她留下的玉坠,心里愁绪挥不去。
    如今将军也找到了真爱,自己也是真心祝愿他们琴瑟和鸣。
    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这将军夫人之位,会还给将军心爱之人的。<99.。顶点小说网更新最快网址:.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