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五)

    甘蓝从小就不怎么挑食,喜欢吃学校的饭,那时候,学校中午给一人发一份盒饭时,她就吃不饱,别的小朋友都不爱吃的东西,都挑给她吃,她如数招收,能够全部吃掉。
    也可能是从小就住宿的原因,她没怎么一个人吃过饭,一个人睡过觉,都是按时按点,一个班的同学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小游戏。
    一晃眼,十几年和做梦一样,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长大了,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她就住了出来,那时候苏荏三天两头的来住,她也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自由的感觉让她喜欢在外居住。
    这一下,苏荏走了,石蕊要生宝宝了,她一个人坐在家里,反倒有一些不习惯。
    你说这些年,甘蓝没有别的朋友吗,也不是没有,就是没有长久的朋友,大家好像联系的频繁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有什么事分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距离,不亲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生活吧,她自己在家发呆想着。
    这二十年弹指一挥间,甘蓝像是踏进了一场舞会,也像是停了一场交响乐。指挥的手刚抬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屏气凝神,专注注意在这场百人表演上。
    跟着手指,跟着大脑,跟着他们的乐符的舞蹈,一起起舞。
    慢慢地,这圆圈越来越大,和这里的其他圆圈有了交集,圆圈上的人和其他圆圈上的人,开始交换舞伴,继续旋转。跳舞的人开始选择自己的位置。听得懂歌的人,知道这场圆舞曲的结束时间,优雅的离场。
    只有少数人,在散场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这一场清醒梦里的人都已撤退,都已散场,都已消失。成年人好像就是这样,不轻易的透露情感,在每次指挥家降落的时候,他们比台上的人更清醒,在每次指挥家起飞时,他们才是这场表演的中心。
    而表演是表演,表演会散场,也不是每次表演散场后,只留下甘蓝一个人,只是这音乐还在甘蓝脑子里响着的时候,她就知道,要走了。梦里的甘蓝手足无措的站在座位前,被人流带着退场。
    她还有一只猫,不然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她心里想着。
    苏荏喜欢买酒杯,甘蓝喜欢买锅,她喜欢买锅是因为苏荏喜欢喝汤。
    甘蓝第一次做饭是八岁的时候,那时没人在家,她饿了,大概是看过妈妈做饭,就学会了。
    开火,起锅,放油。放下切好的番茄,炒了鸡蛋,加了两大勺糖,一些盐。
    如果他不吃,她就自己偷偷吃,她想着。
    要说甘蓝厨艺进展神速的时候就是跟苏荏大学同居的那段时光,两个人都喜欢吃饭,每次空下来的事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去吃些什么。
    一个礼拜大概能做个四五顿饭。每顿都不一样,从一开始的蔬菜,到鸡鸭鱼肉,再到复杂的蔬菜,再到复杂的鸡鸭鱼肉,从中式做到西式,从西式做回中式。
    闷,一个甘蓝很喜欢的做法。
    闷,锁住水分在食物内部,形成一个热循环,升温食物内部的水,加热食物,不失去食物的本身的口味,也将调好味的汁水渗入食物里。做好的食物,软嫩不松散,保持原形的前提下让味道浸入每一口的滋味里。
    跟石蕊吃完饭,走回家的甘蓝路过了一家超市。甘蓝喜欢逛超市,以前大学的时候,有一阵子苏荏在实习,每天要加班。下午就下课的甘蓝在等苏荏的时候,没事就来超市逛逛,有时候买些吃的,有时候不买,就是进去看看,逛超市让甘蓝习惯了等待。
    好久没去过超市了,生活就是这样,在家待的时间长了,什么都能送上门,反倒也就不想出门了,难得出一次门,便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陌生人一样。
    甘蓝拿起了水果筐里的橘子,闻了闻。
    好久没闻到新鲜的味道,甘蓝拿了两个橘子。
    “明天在家做饭吧!”甘蓝耸耸肩,推了个购物车:“明天吃什么呐?”她自言自语:“喝个鸡汤吧!”
    甘蓝走到冷冻柜,开始挑肉,选了一只乌鸡的她往蔬菜区走去,拿了笋,又拿了一把菠菜,一盒处理好的大蒜,还有红枣和香菇。鸡汤的料挑好了,吃点什么呐,蒸条鱼吧给自己,她走向水产区,看到了新上的梭子蟹,改变了想法,葱爆梭子蟹好了~!
    挑完食物的她,走到奶制品区,她喜欢逛奶制品和饮料区,总有些她没见过的新品出现在这个货架上,葡萄味的乳酸菌,她不喜欢尝试新的东西,可新鲜感却又让她停下脚步。今天开始尝试些新的东西吧,她拿了拿盒乳酸菌,走过了一直喝的那款牛奶,走到付款区。
    领着一袋菜,她走在路上,天色渐渐黑下来,可这城市什么时候关过灯。
    甘蓝路过一家又一家新开的店铺,感受着这城市制造的新鲜感,和失去的已经习惯了的选择,大概是甘蓝喜欢都市的原因,日新月异。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改变着你的习惯,也给你新的选择。
    这次,甘蓝选择一个人。
    回到家里,放下购物袋的她,给猫换了猫砂,收起了桌上已经空了的瓶瓶罐罐,洗干净了喝水的水杯,将冰箱里过期的食物丢掉。把沙发上的毛毯和换洗的衣服洗掉,开始拖地。
    甘蓝最不会做的一件事就是物归原位,拿着什么东西,用着用着就放到了新的地方去,搞得整个家一片混乱。她在给这些东西找位置,打开玄关上柜子的门,将钥匙,卡包,放了进去。
    放一包纸巾在客厅的桌上,放了另一包在厨房的桌上。
    将鞋子放回了鞋柜,没叠好的衣服挂在衣柜里。
    好像一切都按部就班起来,和原来的房间大有不同,收拾完的甘蓝,点起了香薰蜡烛,甘蓝躺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生活。
    将乌鸡洗净后放置了几片生姜,放入锅里,加满水,直接炖。
    甘蓝去洗了个澡,时间整整好。
    洗完澡的甘蓝,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她喜欢在厨房放一把椅子,在炖汤的时候,听着水沸腾的咕嘟咕嘟的声音,让她觉得很幸福。
    咕嘟咕嘟伴着热气,加温着这一个人的夜晚的孤独。
    能够享受孤独的自由是件多浪漫的事,炖汤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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